春和景明，微风徐来。
戴着绣有美国飞虎队徽标帽子的李瑞零，坐在香港观音山狮子亭的石凳上，向中新社记者摊开了一本灰褐色封面的相册，也串联出一段广为人知的佳话背后、那些只存在于当事人记忆深处的细节。
克尔中尉的儿子送给李石的相册。（中新社记者 索有为 摄）
相册的扉页上写有一段英文：“李石：感谢您，在1944年2月11日引导我的父亲唐纳德•克尔获得安全。在巨大的危险面前，您无私的拯救让许多生命成为可能。我希望我的父亲此刻能亲自感谢您。请接受我的感谢，衷心祝愿您的余生平安舒适。”落款是：大卫•克尔。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盟军飞行员、美国第十四航空队唐纳德。克尔中尉被东江纵队营救的故事广为人知。1944年2月，克尔驾机在香港九龙启德机场上空执行轰炸任务时被日军炮火击中后跳伞逃生，降落在沙田观音山(今狮子亭附近)。在当时第一时间发现并拯救克尔的，正是李瑞零的父亲李石——东江纵队港九独立大队(港九大队)的游击战士。
港九大队“小鬼通信员”、原港九大队老游击战士联谊会会长林珍在当年港九大队情报观测点上细看启德机场介绍。（中新社记者 索有为 摄）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港九大队，是香港沦陷时期唯一一支正式的抗日武装部队，在保卫香港的战斗中作出了重大贡献。
港九大队“小鬼通信员”、原港九大队老游击战士联谊会会长林珍告诉中新社记者：“克尔跳降落伞后，一阵风把他刮到狮子亭这边来了，幸好遇到李石。虽然语言不通，但李石见他是高鼻梁，又穿着军服，就知道他是盟军。”
“我父亲童年时，就在这一带摘吊钟花到市区卖，以此来维持生活开支。他出来砍柴遇到狂风暴雨的时候，就找一个地方来躲避，所以就熟悉这个地方的地形，知道哪里有山洞。”李瑞零说。
“当时情况很危急，而且日本兵已经追上山了。我父亲就将克尔藏在山洞里，找一些树枝隐藏好他。然后很快就下山找上级部队的领导报告，说有这样的一个特殊情况。”李瑞零重复起从父亲那里听到的故事，克尔中尉被辗转接力营救，安全抵达东江纵队司令部后，还详细用文图记下了被营救的经过。
观音山上的狮子亭是当年克尔中尉跳伞着陆地点。（中新社记者 索有为 摄）
“2008年5月24号中午，克尔中尉的儿子大卫，来到沙田坳牛皮沙村探望我母亲，当时就留下这本相册，给我妈妈作为日后的纪念。”李瑞零对中新社记者说。遗憾的是，他的父亲此前已经去世，没能亲自接受克尔中尉让他的儿子不远万里赶来转达的致谢。
克尔中尉让儿子转交给救命恩人的相册首页，就是克尔和他妻子的照片。这似乎在表明正因为有了李石的营救，他才有可能拥有了他的妻子和儿子，“让许多生命成为可能”。
在相册里，还有东江纵队司令员曾生的照片。“这些照片都是克尔中尉用自己的相机拍摄的，他被营救返回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就和这些游击战士合影，这些全部都是老游击战士，这张就是曾生，当时穿着军装。”李瑞零指向照片说。相册中，有一名小游击队员的肖像，稚嫩中不失坚毅，而他的名字，是李瑞零所不知道的。
戴着绣有美国飞虎队徽标帽子的李瑞零介绍相册背后的故事。 （中新社记者 索有为 摄）
在抗战胜利70年后的2015年，克尔中尉的儿子将父亲在中国参加抗战及被营救期间所写的日记，交于相关单位出版了《克尔日记：香港沦陷时期东江纵队营救美军飞行员纪实》一书，以此向东江纵队的全体战士献礼。
史料记载，东江纵队还营救过美国第十四航空队的其他飞行员。这些飞行员在被营救后写信说：“在所有的历史上，在我们所有的学问中，从未见过有像你们游击队这样英勇的军队，终有一天，整个世界都会知道你们伟大的工作。”
顺着狮子亭再向山上走，昔日的启德机场所在位置尽收眼底。林珍一边望着远处美丽的景色，一边告诉中新社记者，港九大队不仅努力营救盟军和国际友人，就在山上这个绝佳的观测位，游击队员还搜集了大量准确的日军油仓、机场、船坞情报。美军盛赞东江纵队情报工作“对美国战略部队在中国的组织的成功有着决定的贡献”。
“在李石生前，克尔就受父亲委托专门来看望过他的救命恩人，但那时李石已经不能说话了，他们见面时候都留下了眼泪。”林珍说，这些情谊终将流传。
有风，继续吹来。
